【星星﹑月亮﹑太陽】 為徐速所著,於1953年發表,向我們展示了東方愛情的特別韻味。 這是一本描述三位不同個性的女性,扮演出三種不同的戀愛方式,更融合了文學三種的崇高精神 --- 真﹑善﹑美,而又發生在抗日時期的愛情故事的書。 憂患重重的時代,加上乖舛的人物遭遇,讀來就更令人感慨再三﹑蕩氣迴腸了。本書曾被多次改編成電影﹑電視﹑話劇和廣播劇,也是香港銷量最多的長篇文藝小說。
故事人物從童年,寫到少年﹑青年;由小學,寫到中學﹑大學。書中男主角徐堅白(即第一人稱「我」),出身於小康之家,童年時代跟鄰家貧女朱蘭相識,她樸實﹑真誠,因家庭關係養成了憂鬱的氣質,她跟男主角譜出了純真的感情。惜命運造化,因環境的關係兩人分隔二地,於中學時期堅白又巧合地跟未婚妻(兩人父母作主的)秋明被派同一學校裡。她嫻靜﹑善良﹑溫柔,是現代文化﹑教育培育出的大家閨秀,跟堅白的愛情始終停留於似有若無的階段,後看破紅塵,於香港當修女。在苦難中成長的亞南,生於南洋,隻身到大陸謀生,任職報紙編輯。她是現代新女性,她開朗﹑豪爽﹑熱情,在愛情環境裡,予取予捨,當機立斷,跟堅白的優柔寡斷形成強烈對比,當國難方深時,極富領導才能的她又毫不猶疑的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毅然技身游擊隊,甘願付出生命,是一個深刻的人物。
阿蘭是星星,一種孤獨淒清的氣氛;秋明是月亮,柔和可親;亞南是太陽,代表著令人神往的光輝,作者就是這樣分配的。然而,個人以為作者無需將阿蘭是什麼﹑秋明是什麼分的那麼清,留給讀者一點想像空間不是更好嗎? 本書的愛情悲劇,巧妙的避開了一般「天災人禍」式的笨拙手法,而是利用四人的個性起決定性的作用。個人對徐堅白這個人物有不少意見,提起這個人便不期然讓我想到【倚天屠龍記】裡的張無忌,事實上,兩人也有不少相同之處。他一方面教人欣賞他的決心﹑毅力,一方面又令人討厭他的優柔寡斷﹑怯懦﹑缺乏擔當。他既然有勇氣跟童年愛侶阿蘭私奔,為啥沒決心向秋明表明心跡?既然認定亞南是其理想對象,在醫院裡為什麼還要跟阿蘭糾纏不清?三位女性,他到底愛誰?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了。此人猶豫不決的性格,造就了許多無可挽回的悲劇。這場愛情悲劇,歷史事件固然是其中一個因素,但更大的恐怕是四人的性格問題。這四人都有一個共通點,都喜歡將自己喜歡的人推推讓讓,以成全自己愛人。偏偏世界上很多事都需要自己爭取,捨身成仁,沒錯是愛情上的崇高境界,但一不小心就落入痛苦的深淵了。他們因個性太過執著而構成的悲劇,是很值得我們借鏡的。
為什麼會發生徐堅白與三個美好女性情感的悲劇?如果不過多迷戀於“天人合一”的外因論命運悲劇的嘆惋、無奈的傳統審美境界的話,原因當然是可以分析的,多方面的。首先是鄉村的封建倫理婚姻習俗破壞了徐堅白與阿蘭姐一對小兒女的戀情,東方社會的儒家傳統愛情觀念總是將社會倫理看得高於個人的兒女私情,因而常常不可避免地犧牲後者。而在這種犧牲中,愛情獲得了一種靈魂的昇華。其次,高中時候的徐堅白和秋明的感情悲劇,是徐堅白對阿蘭愛的專一性與秋明對徐堅白愛的單方性造成的。徐堅白只愛阿蘭姐,秋明單方地愛著徐堅白,除了給他增加道義的負擔,不能帶來單向愛的果實。愛情和道義在東方人的觀念中常常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但歐風美雨已給古老的東方大地帶來現代的個性覺醒意識。其三,戰爭因素。如果沒有戰火的摧殘,徐堅白和亞南的戰地愛情有可能成為現實。其四,疾病和死亡因素。阿蘭的重病和死在故鄉使她與徐堅白的愛情無法再有發展的機會,一死百了,這悲劇是人力無法挽回的。其五,多角戀情中的忌妒性和捨己為人的品質也是造成愛情悲劇的一個重要原因。阿蘭與徐堅白的私奔計劃的流產就與秋明的忌妒心有關。東方愛情的高尚境界中都有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成分,淡化肉體的吸引,在犧牲中更能成就靈魂的愛情的偉大。小說裡,幾個女性都有著讓情人的事。阿蘭為成全徐堅白與秋明,主動選擇嫁給自己不愛的李志忠,私奔破產的一個原因是她想成全徐堅白與秋明,後來,她抱病回鄉,而不是按計劃去與徐堅白聚會,是為了成全亞南和徐堅白。秋明在巡迴演出時抱著成全阿蘭和徐堅白的心思。小說最後,下身癱瘓的亞南不告而別去了南洋,是為了成全秋明與徐堅白。成全別人犧牲自己是美好的品質,但由於事情的陰差陽錯,犧牲了自己並未成全別人,最後三個美好女性與徐堅白的愛情糾葛無一例外地都成了悲劇。
此外,本書對戰爭的描寫亦值得一讚。真實的歷史,配上虛構的人物,予人以假亂真的感覺。浩瀚的大場景,莽莽的神洲大地,奔走著多少英雄兒女?多少血?多少淚?是誰燃起了戰爭之火,將妳毀的那麼慘?是侵略者!通過作者的描述,我們了解到當時的學生﹑老師以至普羅大眾對這場神聖的戰爭是抱著多麼悲壯的心情。報章上的慷慨陳辭﹑淪陷區的生活之險惡﹑偽政府的委曲求全﹑異族統治下的小老百姓心情,寫來絲絲入扣,讀來熱血沸騰。堅白跟亞南於游擊戰中相遇,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自此至抗戰勝利,兩人足足分別了六七年,到再遇到的時候,亞南已跛了腿﹑毀了容,然而,卻加深了這個女英雄的形象。而阿蘭的死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
雖然他們都是虛構的人物,但焉知當時沒有一些像他們同樣深受西方教育,但卻沖不破傳統文化的枷鎖的人呢?這就更令人肯定,他們這樣的悲劇在當時中國社會是十分普遍的。 難能可貴的是,這本書保持了青年人天真無邪的理想﹑他們對國家的奉獻﹑以及對愛情信念的執著,令這個51%愛情+49%戰爭的史詩式故事更扣人心弦。
黃愷妍 荃灣官立中學 中四 - 星火小作家文學月刊